琵琶西行

敏寄了陳文玲的「多桑與紅玫瑰」給我這個「壞女人」當生日禮物，抱著個酒杯、一連兩天窩在床上從頭看到尾。喜歡它的編排，受不了寫序的南方朔表面一派開明、骨子裡酸腐封建的假道學。不過南方朔不是重點、草草翻過也就算了，不值得花心思談他。

看完序言的時候心裡準備的是一部迫不得已的滄桑，一部台灣版側寫的「藝妓回憶錄」。想不到卻在陳揮霍放縱、歷盡風塵的母親身上看到了自己爸爸和媽媽的影子。

掙扎著要不要寫出來─ 實在是有點丟臉：最近迷上了Facebook的開心農場。

每次看到「允許存取：允許某某程式存取代表你同意該程式取得你的個人檔案、相片、朋友以及其他相關所需資料」就讓我緊張，所以對Facebook的各項程式邀請向來敬謝不敏，尤其對各種心理 / 性向測驗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要公佈我上輩子是誰？哼！想都不要想！不知道為什麼「開心農場」的邀請函逃過了我大腦把關的機制，就此開始了一段日夜顛倒的強制性網路自耕農生涯。

近年回台灣，總抱著一種「結案」的心情。 

剛來的幾年，每次回去都有一堆的電話要打、一長串的朋友要見；電話簿上鉛筆、紅線畫得滿滿的：誰換了工作、誰又多了新的手機號碼… 生怕來去匆匆，漏了哪個親朋故舊，走的時候多一份遺憾。幾年下來，忽然發現大家漸漸地失去了共通的話題，老是白頭宮女話天寶當年也挺冷的。最不堪的是，明明已經生疏得連走在路上都不一定認得出來，聯絡上了大家還是客套地：「哪天有空一起吃個飯吧！」搞得每通電話都好像要討頓飯吃似的，自己也難過。

儒和我都深受過敏之苦，她的朋友說是因為她不夠愛自己。儒想了想，在某種程度上同意了朋友的「診斷」，還把她的心得和我分享。「可是妳…」她欲言又止。可不是嘛！我每天好酒好菜、吃飽了睡、睡醒了吃的，要說「不愛自己」實在牽強。應該有其他原因吧？決定換個角度，問我們家那個凡事追求科學證據的左腦仔。 

「過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ㄧ面打噴嚏、一面吞下一把藥丸，邊喝水邊問。

 很老調的題目，很真實的寫照。 

搬到Napa幾個月，台灣的親友看到照片的反應不外乎：「很難想像這是你會住在那裡」; 「很樸素嘛, 一點都不『都會』, 不像你會住的地方。」我總是苦笑：「又不是我的決定。」不過說老實話，也不覺得那麼過不下去— 開放式廚房鮮有閒置的時候；小小的陽台上是一片綠：蕃茄、九層塔、紫草、迷迭香… 大盆小盆地種了一排。還有一棵十來公分高的「巨檜」 (giant sequoia)，一度以為它活不成了，沒想到換個日照不是那麼強烈的角落，竟然又起死回生、還冒出了幾針新芽。

篇名早就想好了，卻一直遲遲沒有動筆。

原本想寫的是離開台灣的心情。 也是懶、也是情緒漸淡，拖著拖著也就算了。一直到今天，在甘迺迪機場，拖著家當準備搬到西岸。

星期六早上醒來，一口氣喝乾了前天晚上剩下的一杯酒，在薄霧濃雲的清晨感受酒精竄過全身的輕顫。

很容易在這個環境裡忘記過去。汲汲營營地忙、不知不覺就忘了我是誰誰是我過去現在未來這些在眼下無關緊要的問題。明天要提案、下禮拜要比稿、員工訓練的材料還沒有準備完… 半個地球的以外台北感覺起來像是一個隔著千萬光年、外太空的城市。

紫蘇加羊肉包水餃過中秋，爸爸一定要搖頭的。

星期天早上逛農產市場，第一次在老外的地盤看到新鮮紫蘇，驚喜之下，忍不住買了一把。

  不中不西非古非今四不像─ 一隻頑冥不靈天生鬈毛的醉黑羊

昨天開了一個鐘頭的車去剪頭髮─ 從來不愛在頭髮上花功夫的，為什麼如此大費周章？不幸地，本地非黑即白的髮型設計師對亞洲人的頭髮沒概念，還是得找個有經驗的亞洲人動刀。

打翻了醋罈子、和愛不愛有關係嗎？

談到親密關係，話題一繞、聊到“吃醋”。小和尚說沒有辦法了解不吃醋的人─ “除非你愛得不夠深，要不然怎麼可能不吃醋？！”他振振有詞。

同學一個個畢業要回去了，這次是博中。

每次從Montreal回來，總有幾天對法式料理念念不忘。

本來準備要做fajita的，skirt steak都化冰了，想想還是覺得不對味。跑去Trader Joe’s買了雞腿、四季豆、生菜沙拉，準備回家燒一頓法國口味的家常菜─說到法式家常菜，還有什麼比Coq Au Vin─有名的法式紅酒燜雞更適合的？！

好好說再見有這麼難嗎？！

伊莎說：不管結果如何，至少說再見的身段要漂亮。

從漢朝宮闕射來一箭、隔了八千哩還是一樣地痛

再一次覺得自己像個白癡，同一個圈套、一次又一次地往裡跳、一次又一次地摔得遍體鱗傷。

一年內跑了三趟Montreal。不少人問我們：為什麼獨鍾那個城市？Food！雖然Rodney和我大部分的時間裡意見分歧，在這個問題上，我們的答案總是異口同聲。

這麼多餐廳吃下來，Au Pied du Cochon的Foie Gras大概是我的最愛；和其他地方比起來，這個坐落於Duluth暗巷裡的老店裡賣的煎鵝肝真是價廉物美：加幣二十出頭就可以叫一客鵝肝當主菜，配上一份生鹿肉 (venison tartar) 和一杯紅酒，人生真的是夫復何求─ Rodney看我快樂地享受我的Foie Gras，笑說我真是容易取悅，美食美酒就滿足了。基本上說，Au Pied du Cochon 的價錢相當合理，不像Toqué有吃到破產的可能。(之所以用“基本上說”是因為還是有意外：這回Rodney不小心叫了他們的當日特餐：一道美味無比的梭魚，沒有先問價錢的結果是被帳單嚇到：40加幣─ 幾乎是其他主菜的兩倍！)

週末和幾個朋友喝酒聊天，女人聚在一起，最後總是扯到兩性關係。

幾個四、五年級的女人，有一直單身的、有離過婚的、有準備要結婚的、有結了婚卻不知道還能撐多久的，聊到最後的共識竟然是“老爸”。

如果有人跟你約下輩子，你會怎麼說？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要是一方守信、一方失約，是要在茫茫人海裡不停地找？(萬一投胎不是人形怎麼瓣？) 還是就這樣無止盡地等下去？ 

他要跟我約下輩子，下輩子不夠、還要約下下輩子。我說這輩子還沒過完哩，急什麼？等我快要斷氣的時候再問我吧！現在要是手邊沒有行事曆 (還得是有鬧鈴提醒功能的)，連下個禮拜的約都不見得記得住了，談什麼下輩子？！

從“半生緣”到“最愛”，他對張愛玲的引用每每讓我不能自己。

他說他最愛張愛玲，反反覆覆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認識了十五年，從來不知道這個人會看張愛玲，還聽電影主題曲聽到掉眼淚；總以為他除翻譯的世界名著不看、非經典的古典音樂不聽。

今天晚上包薺菜餛飩。

對薺菜的特殊情感是因為爸爸：記得高三的時候，有一天爸爸興致勃勃地要我從學校趕回家吃中飯，他要炒薺菜雞球─ 那時候家住永和、學校在台北市，要翹課趕回家吃飯有一點辛苦。爸有點失望，說沒關係，等晚上回家再吃好了。(我為這件事一直遺憾到今天— 翹課回家陪爸爸吃飯是多麼正當的理由啊！可惜那時候年輕不懂事，竟然因為一點點不方便而錯過─ 我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陪爸爸吃飯、遑論享受爸爸現炒的薺菜雞球了！)

逃到世界的另一頭  也躲不過來自中土的靡靡之音

他傳來張艾嘉的”最愛”，喝完了一瓶紅酒的我在凌晨五點反反覆覆地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