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西行

半途接了一個又趕又棘手的pro bono案子，只因為對方的一句： 如果妳不接的話，我們考慮跟客戶說這個案子沒有辦法做，要認賠殺出、提前結案了。

分析了手上的資料、再想想過去的經驗，自己也知道在這個時候接下這樣既麻煩又囉嗦的案子不是明智之舉 (我還計畫了下禮拜要去 Las Vegas 度假哩) ；尤其另外還有一個還沒開始、人事也比較單純的案子邀我加入。 考慮了半天，還是難抵那一份「捨我其誰」的誘惑。 虛榮─ 終究還是逃不過這一關。

當年在廣告公司的時候，為了客戶的一句： 「我就知道任何時候都可以靠妳！」 半夜一點多接到客戶電話不但不生氣，還因為被客戶認同而忙得格外帶勁兒、加班加到半夜還覺得很有成就感。 當時的老闆看我因為客戶一句話那麼高興，冷冷地說我虛榮。 那時年輕不懂事，被她一頓冷水潑得滿腹委屈。 現在想想，即使她當年說這話的意思只是要修理我、殺殺我的銳氣，卻也說得沒錯。

就算早認清了自己的弱點，一把年紀的醉黑羊也還是學不乖。 一句「能者多勞」經常等於幾十個小時盯著電腦換來的頭昏眼花、上司的「要不是有妳幫忙…」永遠是心甘情願免費加班的代號。 現在連當義工都還看不開─ 理智告訴自己這個案子萬萬不能接；可是在左腦跟右腦打架的時候、理智幾乎是沒有勝算的。

盯著手上將近兩百頁的資料，對照著桌上的行事曆，腦袋裡面似曾相識的畫面不斷出現。 媽的！ 這大概是另一種SM吧？！ 專挑吃力不討好的事做，一面筋疲力竭噩夢連連、一面因為非我莫屬的假象而暗自得意。

中文的「虛榮」和英文的「vain」都帶有強烈的負面訊息。 但換個角度看，這樣簡單的動機在某種程度上不正是所謂的 positively reinforced drive？ 比起 what’s in it for me 的自我中心、偷斤減兩你爭我奪的算計、或是只為金錢權力而汲汲營營的功利主義，單純以捨我其誰的虛榮為出發點雖然愚蠢、好像也並沒有更罪大惡極。

或許根本的問題不在「捨我其誰」的動機，而是對自己能力的認知、對所處環境的評估、與對「義無反顧」承擔之後成果的判斷。 歷史上「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胸懷是屬於英雄的悲壯；那樣的舉動影響的經常是成千上萬同胞的福祉、而代價則多半是自己的生命。 這般的捨我其誰、成仁取義是可歌可泣的。 相較之下，抱著一瓶紅酒窩在電腦前面敲敲打打浪擲生命的黑羊，因為「非我不可」而許下的承諾只是單純的虛榮、一種因為不懂得從經驗中記取教訓而不斷重複的錯誤。

也只能怪潘朵拉吧？ 當初要不是她那麼沒有自制力，今天晚上就只有單純的一瓶紅酒、沒有惱人的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