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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舊金山緊鑼密鼓地看房子,準備一碰到合適的就搬家。

是的,又打算搬家─ 雖然之前的箱子還沒拆完。

其實一聽到搬家就讓我神經緊繃、手腳發軟,可是這輩子好像怎麼樣也逃不開這個詞。 敏結婚的時候回去當她的伴娘,聽她說從出生到出嫁之前都住在同一個地方,我完全沒有辦法想像。 自有記憶以來,跟著爸媽每隔幾年就搬一次家: 武昌新村、藍天新村、延壽街、南京東路五段、基隆路、八德路、松山路地址依稀記得,公寓裡的陳設卻在腦中混成一團,反正總是兩房兩廳,米白色的牆。

爸爸過世以後搬得更勤,幾乎不到一年就搬一次家;從七十七年春天到八十七年底,住得最久的竟然是大三、大四的校外宿舍。 算來,那一間小小的、三坪不到的房間是我在台灣最稱得上是自己家的地方: 四面漆成薰衣草色的牆和爬了一壁的耶誕燈、沒有沙發沒有床,一個siphon咖啡壺是我的吧台、一個電磁爐當廚房;雖然簡陋,兩年下來也招待了好些親朋好友,吃火鍋煮咖啡喝酒聊到天亮。 畢業以後每次換工作就搬一次家;和房東分租的房間談不上擺設,回去洗澡睡覺而已。 「家」變成了一個空虛而抽象的名詞,在我的生活中不佔空間也不具意義。

從台灣搬到馬里蘭,兩口皮箱裡是捨不下的過去、行囊裡裝得滿滿的是對前途的未知;從東岸搬到西岸,打包的時候才驀然驚覺這十年下來累積了這麼多無用的家當! 即使送的送、扔的扔,到頭來還是上百箱的細軟 ( 沒有金銀、破銅爛鐵倒不少。 ) 成長過程中練出的「游牧民族」心態在不知不覺中被「就地化」,雖然一樣是賃屋而居,幾個紙箱就草草打發的日子早已是歷史。

這一趟橫跨三千里真的是傷了元氣,好一陣子不但不敢提「搬家」、連家具都不敢買。 半年了,十多只紙箱還堆在牆角,客廳還是跟剛搬來一樣、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客廳像個倉庫本來就讓人尷尬,尤其是對於醉黑羊這種三天兩頭喜歡呼朋引伴來家裡吃飯的傢伙更是不方便。 熬不過請客的衝動,上個月終於咬牙訂了兩張椅子;沒想到Macy’s缺貨,一拖拖了兩個月。 傢俱進門的那一刻,我幾乎想要給送貨的amigo一個大大的擁抱! ( 考慮到美國對「性騷擾」的高度警覺,決定請他們吃巧克力就好。 )

花了半天功夫、東調西挪地,好不容易讓椅子就定位,一回頭、其他地方全看不順眼了: 缺窗簾、缺酒櫃 ( 酒當然是不缺的、瓶子杯子沒地方擺而已 )、缺像國中課本裡那一朵花改變了一個房間的故事,兩杯Napa Cab下肚的黑羊從一個角落開始、在腦子裡佈置整個客廳。

「等等!」 我備受驚嚇的左腦對正在大做白日夢的右腦猛踩煞車: 「這個公寓只是暫時棲身、誰知道三個月以後會是什麼狀況?! 除了生活必需品,其他的湊合一下也就算了。 勞神裝潢不切實際、暫緩為宜。」

爭不過左腦的理直氣壯、義正辭嚴,右腦委屈地同意、卻還是忍不住嘟嘟囔囔: 「在東岸的時候打算隨時搬西岸、什麼都是暫時湊合著過;到了西岸還是不定、又是一切暫緩。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放下心、好好佈置一個自己的『家』? 難不成這輩子就是這麼湊合湊合、宿營似地過了?! 殺破狼帶一匹天馬、命中注定的漂泊究竟是實體的還是心理的? 搬家固然可怕,在意識裡逼著自己不斷流亡似乎更可悲啊!」

左腦無言。 我們家還是沒有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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