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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網找退休的小學老師,意外地找到了將近三十年沒有聯絡的小學同學。

不知道是年紀大了還是酒喝多了,這兩年的記性愈來愈差,沒想到小時候的印象倒是意料之外的清楚: 一個個的名字在螢幕上顯現,伴隨著小學時的童音與其實不太童稚的臉孔、夾雜著班導師給取的、諧謔得有些刻薄的綽號。 一萬多個日子前的回憶在深夜的Napa冒出頭來,帶著莫名的興奮。

記憶裡的小學時代是寂寞的;個性怪僻又有氣喘的我是同學取笑作弄的對象。 隔了這麼久在Facebook上「相認」,所有小時候不愉快的記憶如今都變成了溫潤的親切感。 畢竟,那樣特定的記憶只有這一小群人可以分享。

Facebook真的是個不可思議的世界。 它利用無所不在無所不包的特質模糊了咫尺與天涯的界線: 對某些人來說,「識」與「不識」成了純粹單向的自由心證,「朋友」的定義浮濫、遠遠超過了當年「一表三千里」的牽拖;在另一個面向裡,朋友親人因為它而增加了對話的機會、拉近了原來無法避免的疏離。 而此刻,以為在時空距離裡永遠消失的名字,在不同的時區裡及時交換著共同的語言。

盯著螢幕的眼睛愈來愈花,可是聊得正熱、對話正精彩,凌晨四點多還是捨不得走開。

「甚麼時候回來?大家約一約,辦個小型同學會吧!」 螢幕的那一端建議著。  「當然好!」 我在鍵盤上迫不急待地回著。

不經意地在腦子裡模擬小學同學見面的場景─ 忽然發現螢幕上多話的自己竟然有近鄉情怯的心情。 隔著螢幕聊得過癮的舊識,一旦見了面、幾十年的生份剎時間變得具體;幾乎可以預見地,這一刻透過光纖的熱絡在面對面的同時倏然降溫、取而代之的是無話可說的尷尬與陌生。

五年級的醉黑羊不算是網路世代的孩子:二十幾歲才開始用email、大量使用網路搜尋功能也不過是近十年的事。 曾幾何時,這一方小小的螢幕世界把我們的人生經驗、情緒反應重新程式化: 只有單獨一個人面對螢幕與鍵盤的時候才覺得安全、才覺得真實、才自在;面對面的場合,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緊張彆扭得不知道要怎麼樣繼續一場對話。

或許是看準了這個人際關係扭曲的市場,Douglas Hines大動作地在Las Vegas推出了Roxxxy— 會對話的性愛機器人。 和有血有肉的真人無法溝通的寂寞消費者,趨之若鶩的湧向”True Companion”,在網路上預定他們「真正的伴侶」。 這是我們的未來嗎? 透過鍵盤和一群網路居民養魚種菜互相敬酒打哈哈,和以電腦控制的矽膠機器人談心、做愛。 生活與生命都繞著電腦與網路打轉,一天沒有Internet就好像世界崩盤,不知所措

鋪天蓋地的網路讓我找到失聯的小學同學,卻也證實了那份長久以來無處可逃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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